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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兄弟逆CPOrthur歐瑟OrmArthur

 還算完整的故事線,IF可能性的不同發展,充滿作者私心與瑣碎內容。一邊寫一邊讓某伊想起另一篇神兄弟的《以惡行愛》之感XDDD

 

 

 

【水行俠衍生文/歐瑟】手足ⅩⅤ何談親故

 

 

 

《序》

 

身為亞特蘭提斯之王的歐姆,看都沒有看水中與他一同施力試圖舉托起半歪斜船隻的人類,他凝聚心神稍微引導附近海潮的流速和方向,確保船體不會翻覆並逐漸回歸水面正位。

 

做這些事可不是良心道德甚或拯救生命──的確是在挽救性命,不過是指海族,和人族無關。他已經受夠了各式各樣船舶造成的重油汙染,尤其沉了船會益發棘手,裡頭存儲的數千公斤燃油外洩足以造成周圍海域生態小滅絕,以至有數十年都無法清除油汙的麻煩。

 

連亞特蘭提斯的精銳技術也無從解決。

 

他厭恨這種事,不能忍受海族利益和環境繼續受損。

 

歐姆當然對人類沒有好感,更不可能理會一旁嘗試和他開口打招呼的天真男人。他迅速俐落地潛入海中,瞬時就消失了身影。

 

「喂等等──!」被判定為天真的亞瑟只來得及在第二次開口時灌進好幾波海水,然後眼睜睜見穿戴戰甲的歐姆飛快遠游,流暢得彷彿與洋流融為一體。

 

極端神秘的冷漠海族,連聲謝謝也不給機會說的嗎……

 

亞瑟非常挫敗。他鮮少遇見在海裡也能呼吸自在的同類,他很清楚彼此不能算是相同族群,不過普通人類沒有能如同他一般在水中來去自如的,從這點來講,他認為自己果然更加接近適合海族,儘管他是……混血沒錯。

 

「啊,真是的……」亞瑟煩躁的浮上水面,心底隱隱感覺錯過了什麼。

 

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海族嗎?唔,頭痛得要命好嗎拜託!

 

請恕麻煩人物的歐姆毫無所動,即使有所覺察,他也不會放在眼裡遑論心上。早在有記憶起,他就當作自己是個沒有媽媽沒有兄長的人,直到父親也死去繼承王位後,他終於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親情,未曾得到過何談渴望;友情也理所當然為多餘之物。

 

總之,亞特蘭提斯國王轉頭就拋下這件事、這個人,連長相都沒仔細看清。

 

他不在乎從未見過面的兄長該是何種樣貌和性格,也絲毫沒有認識交談及深入意願。他們互不相識互不打擾,無法交集是最好的……哼,若是對方打算回歸海族,他可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做出心狠裁斷。

 

歐姆無時不刻皆介意於輕易奪走了母親關愛與性命的混血兄長,容忍這個擁有一半血緣的兄長存活於陸上已然是他最大底限,再多全是越界。

 

 

 

 

 

《一》

 

這是第二次了。

 

歐姆擰著眉心,心情欠佳的再次和人類方的水行俠攜手「合作」,趕在即將滅頂的船隻前阻止油汙漫延。

 

因為花費的時間比預期還長了一些,亞瑟總算找出空檔搭話,「嗨~我叫亞瑟。」

 

歐姆視若無睹。

 

亞瑟也不氣餒,上一次堪稱失敗的交涉過程他就知道這名海族也許不太好接近,「這是第二次了,你也是我唯一見過的海族。」

 

那是因為但凡有點智慧的海族都會盡可能遠離危險的陸地人,就像人類也不該妄圖不斷探索深海奧秘卻又不給予尊重。

 

歐姆面無表情地暗嘲,邊使用血脈之力牽動暗流將溢出的燃油捲回船體內。

 

爾後,約莫是煩了亞瑟儘管尷尬也不擅長卻依舊不肯放棄的攀談行徑,他平淡的給了對方正眼,語意帶著渾然天成的矜貴,「我知道你叫亞瑟,人族中可在海洋呼吸,行動自若的異類。」

 

亞瑟忽然感覺似乎被默默諷刺了一臉,他覺得對方其實什麼都曉得吧。如果雙手能夠得空,他想撓臉,可惜分身乏術,正用力撐著船底的他唯有大喇喇洩漏出錯愕神情,看上去傻氣得可以又缺少防備。

 

「那你總該也讓我知道名字?」

 

哼,真不死心。歐姆收回視線,「……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姿態這麼強硬的嗎?!太難溝通了吧!亞瑟瞬間被堵得說不出話,接著才期期艾艾的反駁,「你、你也不會想要我一直叫你喂,就這樣喂喂喂的喊吧?」

 

簡直無理取鬧到荒唐!歐姆確實討厭這樣,這是一種無禮冒犯,他幾乎是紆尊降貴地開口,「我是歐姆。」

 

其餘的,一個字也不多說。他認為自己或多或少受到血脈影響,竟然說了比預想中還要多的話。

 

亞瑟沒轍了,大概海族就是如此個性,他也不具備教對方放下心防與警戒的親和力,畢竟人類和海族利益相侵,以目前的狀況難以握手言和。

 

待至海上救援船艇接近時,亞瑟一回頭,果然已不見歐姆形影,標準的來去無蹤。

 

……所以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歐姆多說幾句話啊?他們下次還會相遇嗎?!

 

沒有下次了。歐姆冷著臉,懷疑自己是否陷入了陰謀大意之陷阱,否則哪能這般湊巧在如此短的時日都恰好遇上陸地人的船舶出問題,偏偏又剛好都是亞瑟在場,世上可不存在諸多巧合,多的是人為刻意。

 

他在七海之內巡遊的時段與意念更是隨機不固定的,通常是想到了就去做,要能兩次都碰上沉船見到亞瑟,不啻於一樁離奇詭事。

 

亞特蘭提斯國王眉眼凌厲,決心回到海族後就命令手下立刻詳細調查陸地人最近是否又有不明動向。

 

 

 

 

 

亞瑟還滿冤枉的。

 

他被冠以水行俠稱謂,究其原因不正是於海洋也能自在暢遊的能力嘛,假如大海發生了船難意外,他趕去支援也是合情合理不挾帶任何詭計及勾心鬥角。

 

他從沒想與海族起衝突,尤其是亞特蘭提斯,好歹身上流著一半的血液,縱然因為媽媽的緣故他對這個海底王國是避而遠之的煩躁態度,但至少別相互干涉才是正解。

 

他能從歐姆的行徑隱約察覺對方也是這麼做的,在這方面他們有微妙的默契和共識。

 

然而說他有企圖就真的未免太超過了吧!

 

「我能有什麼企圖!真要說起來亞特蘭提斯才有更多神奇的魔法和科技吧?你覺得人類現階段就足以構成威脅?!」超離譜!

 

「那可難說。」歐姆堅持己見。

 

「何況不提文明進展問題,光是汙染和環境破壞你們人族就無話可說了。」

 

呃,這一針見血的鑽心言論,亞瑟沒臉解釋爭吵,但是其餘部分他還是可以挽回一下……

 

「就算有黑心政客和資本家想要藉此獲利好了,那也不是我!我才不可能和那樣的傢伙同流合汙!」氣炸。

 

歐姆不置可否,「記住你說的,你最好說到做到,亞瑟。」他的無緣兄長。

 

「我當然能做到,否則這幾年我在海中拚了命的彌補挽救是為了什麼……我可不是、為了回到亞特蘭提斯……」最後一句話小聲得差點聽不見,還是歐姆距離他極近,外加擁有操縱海水的能力才得以聽清。

 

「你確實不打算回到亞特蘭提斯?」

 

媽媽相當於被不由分說就地處決,鬼才想回去那種血腥又不講理的海族!

 

亞瑟不想聊這個話題,他心煩到連口氣也急轉直下,「……你還真是住海裡啊,管太寬了,不關你的事!何況那樣蠻不講理的海底王國,我根本一點也不喜歡!我討厭亞特蘭提斯的一切!」

 

他第一次對歐姆這般橫衝直撞的暴烈,頗有些積累多年的怨憤情緒終於找到抒發口的意味。

 

歐姆因著近幾個月的「偶遇」才勉強對兄長產生的正面印象與血脈親近蕩然無存,他瞬時任憑瞳孔冰漠延展,輕笑,「的確不關我的事。」

 

大抵是政務不夠繁忙、海族處境不夠艱難,他瘋了才會浪費生命跟一個陸上人多說話。他們始終是迥異的,哪管流淌著半數相同的血液,立場與偏見也不可能消弭。

 

況且,亞瑟看待他這樣來自亞特蘭提斯的海族未必就有多喜歡,不過是聯手過幾回行動,是對陸地和海裡同樣有利的行為,即使有再多心結也能暫時壓下,這不是單獨對他的另眼相待甚或血緣牽繫,換作任何一名海族在此亞瑟最後也都是同樣的厭惡態度。

 

歐姆隱隱覺察先前自身心態的動盪微瀾,立刻擺正了身為王族該有的驕貴淡漠。

 

「你如此厭惡亞特蘭提斯的一切,希望以後我們在海中也見不上面,切記說到做到,人類的水行俠。」亞特蘭提斯之王望向兄長,語意怒焰焚燒又挾帶了猶似挑釁之輕蔑。

 

也好,僅憑他們彼此的身分及衝突,回到原點毫無交會才正確路途。

 

亞瑟原地怔愣。他哪時答應這個了?哪來的說到做到!他壓根沒講說討厭歐姆不想再見面──

 

然而歐姆已經推斷出定論並下了註解,緊接著如同之前的每一次,在亞瑟反應過來前消失於廣袤海洋內。

 

操。這不是他的本意。他不想、不是想趕走歐姆啊……!

 

亞瑟臉上的煩悶焦慮無法遮掩。

 

 

 

 

 

亞瑟懊悔到不行。非常、非常後悔。

 

假如可以,他希望能回到上次遇見歐姆的時間段,然後把隨意朝著對方宣洩不合理憤怒的那個愚蠢自己痛打一頓。

 

媽媽的死不是歐姆做的,更不是歐姆造成的,儘管歐姆是個驕傲又貌似地位崇高的海族,也沒理由面對他的遷怒和壞口氣冒犯。

 

他卻毀掉了彼此之間得來不易的情誼。他確信那對歐姆的自負嚴謹性格而言已然稱得上友情了。

 

靠,他到底做了什麼!

 

亞瑟揪亂了半長髮,內心無比暴躁。

 

他已經許久不見歐姆,對方才是真正說到做到的言出必行。

 

 

 

 

 

《二》

 

和亞瑟不歡而散後,歐姆毫不關心兄長的想法與內心。

 

依照他的傲氣,回頭和解從來不曾在選項中,他也無意做個被隨意牽連傾洩的無能受氣者。

 

亞特蘭娜之死非他所願,更不是他想要,他當時也不過是兩三歲的年紀──他比誰都希望能回到過去阻止一切,就算要違背亞特蘭提斯祖訓和規矩,與整個王國為敵!

 

但說到底終歸還是難免……失望。他以為亞瑟至少能稍微作為朋友,是世上少有罕見對他平等看待,不是懼於國王權力地位和殘酷性情,對此不放在心上之人。

 

果然不可能,縱然血親又如何?他們處於對立面。

 

哼,他也沒對亞瑟坦白過身分,亞瑟不知曉他是亞特蘭提斯之王,更加不清楚兩人是血脈手足的聯繫。

 

他原本沒打算認識亞瑟,遑論有所交集,他們一個在陸上,一個在海底,終其一生南轅北轍才是合理結論。歐姆嘲諷,神色一點點堆砌出了冷涼森寒。

 

然而血緣上的兄弟二人卻沒能避開飄忽不定的命運和玄奧牽絆,這不是單方面下了決意就能做到。

 

歐姆確實懶得再理會人類三不五時發生的各類船隻意外,他甚至只是對親兵下達了趕在災難擴大前搶先下手徹底摧毀沉船動力、封鎖災難範圍,以防止油汙外洩的不留情命令,至於船內生命是否還有掙扎生存空間,說穿了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才是亞特蘭提斯之王該具備的雷霆手段,他先前幾次和水行俠聯手實在太過溫和荒謬了,假若遭陸地方面誤會為一再退讓的無害國王,他必然會惱火萬分。

 

歐姆如今滿心滿念都在思忖教訓人族文明,重振海族榮耀一事。

 

亞瑟當然沒在他考慮範圍,無論這個距離遙遠的兄長是什麼反應,歐姆都不在乎。

 

……他其實恨著亞瑟。

 

他恨亞瑟奪去媽媽,毀了他半數人生。所以他會竭盡全力緊握亞特蘭提斯王國與王位,他絕不允許自掌中再次失去重要事物!

 

「我們不再是朋友了嗎?」亞瑟不敢太靠近歐姆,即使隔著幾海里就發覺對方蹤跡,他也被歐姆這些日子的無視及刻意疏離給弄得既心悸又難受。

 

他明白自己一接近,對方鐵定會立即轉身遠離。

 

歐姆幾乎是瞬時沉下臉,眼底依稀徘徊著難以壓抑的戾氣跟怒火。

 

人類的水行俠是聽不懂人話嗎?!為何還敢大言不慚試圖親近他!

 

歐姆不耐煩地半浮出到水面礁石小島,頂上撒落之明亮熾熱天光教他的失控心緒稍微緩和片刻,他皺眉喝止,「停下,別再靠近。」

 

無論是周身環繞的威懾抑或勢氣,皆凜然睥睨到彷若王者天生天成,盛氣凌人。

 

亞瑟有點慌亂,胸口攏上了自己也分不清的……嚮往和心動。大抵是歐姆的氣度與身影太過天經地義,這卻是他在陸上渾噩度日了好些年也擁有不了的自信跟傲氣──他始終跟哪管是同伴的人類朋友也有少許說不上的隔閡,畢竟他身上流著半數海族之血,特異非凡的水中能力終究不能只視作平凡人。

 

可他對亞特蘭提斯有深重心結,更加不會融入海族。

 

「我、我不過去,就在這裡可以嗎?」亞瑟不知所措地停下游動,緊隨歐姆浮上海面。

 

他們兩人正間隔幾個海礁「對峙」。

 

「你真的很煩。」亞特蘭提斯之王嘲弄,「人族都這麼死纏爛打嗎?」

 

只差沒指著斥罵寡廉鮮恥、忝不知恥等等一系列教科書式完全非口語化的用詞,歐姆也不會用,他沒有學過。這已然是他所知的,最貼切的形容了。

 

亞瑟也生氣了,「這哪叫死纏爛打啊?我看你是高傲到沒看過別人怎麼道歉!我明明是在試圖跟你講……」

 

「對不起好不好──!聽見沒有!」不由自主在歐姆的視線之下越來越大聲的亞瑟,附帶忐忑不安的心虛。

 

欸,他好像是想跟對方道歉和好的,但是忍不住那種要人火氣上湧的、被看低到塵埃裡去的小瞧啊!

 

可惡,糟糕,煩死了為什麼海族那麼難搞!天知道他只是想好好道個歉然後冰釋前嫌!結果情況似乎越來越糟……靠靠靠,誰來挽救一下!

 

亞瑟抓亂了本就潮濕纏結的髮梢,弄得自身形象益發往不修邊幅的流浪醉漢靠攏。

 

歐姆約莫是難以直視亞瑟現在的「不拘小節」樣貌,他垂下了眼神,嗓音透著就事論事的涼薄,「我回答你第一個疑問,我們當然不是朋友,從頭到尾都不可能是朋友,以後也不會是!」

 

他是他不曾存在過的兄長,是二十幾年來從不願意瞭解及踏入七海領域的陌生混血,是他在最孤獨、心性最脆弱的時刻也沒有出現哪怕一秒鐘的手足,要不是他基於維護王權的準則因而派了下屬到陸上定時查探對方相關的一切及經歷,他甚至不會曉得亞瑟長什麼模樣,又是何種個性。

 

他在一邊成長的同時,也見證了這個兄長的全數人生。可笑的是,亞瑟連他是誰也不曉得。

 

呵,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作為他的朋友。亞瑟沒資格!

 

歐姆心境猶如住了頭欲將眼前所見盡數撕咬殆盡之海獸,怒氣和委屈瀕臨懸崖臨界點。

 

他一清二楚自身的敵視和部分心態蠻不講理到堪稱偏執極端了,可那又如何,他既不依靠血緣而活,也不需要虛妄情誼,所以他可以……趕盡殺絕。

 

「別再意圖找我,別對我說沒營養的話,也別踏足亞特蘭提斯分毫,我會下達你的禁行令,海族並不歡迎你,再有下次等待你的就會是鮮血,甚至是性命。用點心看清自己不受歡迎的事實,然後滾回陸地!」

 

亞瑟先是被歐姆斬釘截鐵的否認友情氣到想揍人,又無端生出了一廂情願的悲哀難堪,隨即再被對方滿含血腥警告的冷酷森然所震懾。

 

他怔怔望向歐姆,又遲鈍的指了指自己,「你……想殺我?」

 

「哼。」歐姆嗤笑,「總算還聽得懂人話。其實我原本沒這麼想殺你。」

 

好歹是媽媽拚上性命不要而一意孤行生下的孩子……他有多嫉妒亞瑟呀。他不動手是因為亞特蘭娜,亞瑟體內流著母親血脈,因此他願意寬容一些,可是在亞瑟接近他又一再得寸進尺後,他的殺意越發盛烈,何況他也不會讓出王座。

 

「我還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亞瑟神情黯淡,失落與窒息鋪天蓋地瀰漫而來,他以為自己會狼狽到立刻轉入海中逃離,卻遭毫無預兆倏忽上前的歐姆死死扣住了雙腕。

 

「我們不是朋友!」歐姆的吞噬獨佔和深埋於翻湧浪潮底下的幽深欲求終於嶄露冰山一角,既而沾染上了扭曲陰霾的烏黑執念,「你根本不懂,我需要的從來也不是朋友!」

 

他惡狠狠咬住亞瑟雙唇,直到見了血卻是越漸躁動了欲望與貪婪。

 

亞瑟整個人一片空白,非但無法反應、不能理解,甚至傻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獨屬於歐姆的濃烈又極致的矛盾愛恨,圍繞心神侵蝕他佔據他,令他喘不過氣。

 

這發展太過怪異詭譎超出能力範圍,簡直比作夢還離奇不可信,偏偏歐姆一舉一動皆能輕易影響擾亂他思考和情緒,他根本不曉得該怎麼遏止這莫名其妙的歪曲發展!

 

究竟是歐姆喜歡他還是他也喜歡歐姆?!不不不,等等,他們應該先停一下!

 

不對,總不可能只是接個吻就直接進展到互相喜歡吧?他哪有喜歡歐姆啊!什麼時候的事!明明就……!

 

亞瑟大腦紊亂成一團線。這些海族真的很有事!

 

他施力推開歐姆,哪管沒成功也至少在彼此中間隔擋出了還算「安全」的小小真空地帶,他這輩子鮮少如此正經嚴肅,「聽著,剛剛是幻覺,你沒有親我也沒有喜歡我,懂嗎!」

 

嗯,歐姆顯然不懂。他沒有放開桎梏亞瑟的手,表情冷淡,如同潛藏著極黑深夜在身軀之內,雖然外在不顯,隱而不發的氣勢也無法欺瞞他人觀感。

 

他笑得很平靜,似乎還有一絲驕慢,好像方才的荒唐並未發生過,然而他一直沒鬆開亞瑟。

 

「你是在自欺欺人嘛。區區一個吻,你憑什麼認為我喜歡你?」歐姆的眸色無比犀利,幾乎看穿亞瑟所有。

 

他沒說出口的意思是亞瑟喜歡他,因此才會對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吻生出諸多激動。

 

他是被倒打一耙了嗎?有沒有搞錯,他才是必須質問對方的受害者吧,為什麼立場顛倒了……亞瑟霎時閃過無數茫然困惑和憤慨。

 

而他好不容易凝聚的心思旋即又再次土崩瓦解於亞特蘭提斯之王的不講道理下。

 

在歐姆吻過來舔進齒列糾纏的時刻,亞瑟連牙齦都酥麻一片了,唔……或許發麻的是他的全身和整個神經?

 

他怔忪且顫慄了好半晌,幾近被撩去魂魄般失神,直到迷迷糊糊迎合時才慌慌張張急急忙忙打斷歐姆。

 

「不、不等等,等一下……不能這麼做!」

 

歐姆凝視他的神色大約寫滿了欲拒還迎及以退為進裝傻含混的審視。

 

亞瑟同樣無法面對,他也覺得自己的行徑和一邊說不要一邊沉溺的騙收視率本土連續劇沒兩樣,可他真的真的沒有這個意思,就只是反射神經稍微壞掉不受控制了一些……老天啊誰來救救他!

 

亞瑟嚅囁著不看歐姆,「所以有問題的不是我,是你太奇怪了吧。」

 

總之不是他的問題!

 

歐姆險些氣笑了,「我認為你才是那個最大的問題,亞瑟,我的哥哥。」

 

總算叫喚出口。這一聲兄長遲來了二十多年,除了在心底不甘心的嘲諷迴盪,歐姆從沒喊過,他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用上的一日。

 

──什麼?什麼哥哥!

 

亞瑟雙眼睜得圓滾滾,比起教歐姆強吻還要震愕詫異不能接受。他猛然後退一大段距離,不可思議地盯著歐姆,「你說什麼?」

 

歐姆笑了笑,嗓音是不容拒絕的驕橫倨傲,「我想你聽得夠清楚了。我該重新向你自我介紹,我是歐姆,亞特蘭提斯國王,我的母親是亞特蘭娜。」

 

不可能!怎麼可能,他和歐姆是兄弟!有血緣的兄弟!

 

亞瑟心中驚訝駭然到被無意義的髒話和感嘆詞以及各種重複用語給亂糟糟地佔滿。

 

歐姆是他弟弟!是──是他同母異父分離了二十多年從未相識,連姓名也無從知曉,讓他只想逃避不願直視的鮮血淋漓手足和記憶!

 

弟弟這個詞彙令他數度夜不能寐,光是提及就足以疼痛一整天,彷彿深入骨髓的痛楚形影不離了日日夜夜,暗藏其中的深意可怕至極,亞瑟平時連想都不敢去想。

 

他沒辦法正視野蠻奪走了媽媽性命的亞特蘭提斯,更難以對上本該是血脈至親的兄弟。結果現在這是哪門子送去人道毀滅也合理萬分的見鬼慘烈啊!

 

他當真想若無其事裝作和歐姆相處的這段時日全都沒發生過,即刻逃避遠離。

 

歐姆又怎麼能夠放任他躲回陸上,他再也不想放過亞瑟了。

 

「所以躲避了二十幾年之後,你的選擇就是轉身嗎,亞瑟。」語氣冷漠到勝過極地寒冰。

 

「你總是在逃。」

 

亞瑟終究沒壓住複雜紛亂的心思,他挾帶怒意氣勢洶洶地瞪向歐姆,沉聲指責,「逃避的不是只有我一個,你也一樣!何況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這些日子是不是把人耍得團團轉當有趣!」

 

亞瑟非常、非常介意這件事。即便歐姆隱瞞了兩人血緣關係也遠遠不比遭受惡意欺騙報復的痛苦大。

 

整個世界沉降蒙上陰影,沒法再抱以醉生夢死渾沌度日的心態。

 

他偶爾有酗酒毛病,因為經常不想清醒著感受痛苦,可如今大概酒精也救不了他。

 

歐姆皺眉到亞瑟身側,「我從不開玩笑和戲弄人。」

 

身為君王自有風格,他或許會在政事上不擇手段,必要時為了重振亞特蘭提斯榮光,隱匿心意與背後謀劃也不為過,但他不會做刻意削減他人尊嚴、假作親近再棄之敝屣的不入流手法。他沒興趣,這也不是他。

 

「我確實不打算和你相認,不過是你非要一味靠近的,記得嘛。」

 

於是亞瑟的回憶點點滴滴抽絲剝繭清晰浮現,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麼非要纏著歐姆問出名字,又是怎麼不顧對方冷臉執意交友,並且極不死心地在廣袤大海裡彼此偶遇共同解決沉船災難……

 

呃,這麼說起來,似乎好像可能也許……啊啊啊,反正的確是他一廂情願強迫歐姆的情形更多吧?!

 

這真是太──

 

亞瑟臉龐微紅,他胡亂抹了抹臉重振士氣,「就算一開始打著冷漠到底的主意,後面不也緩和關係了嘛,有需要繼續保持神祕這麼久嗎!」

 

歐姆不為所動,「當然有必要。」

 

他至少需要觀察一段不短的時間才會重新下決定,牽涉到王權王位,慎重對待毫無疑問,如果有必要,永遠讓亞瑟不曉得真相也無所謂,畢竟他連血腥殘戾的一步都預想過了。

 

「事實證明我的小心並沒有錯,你既然也怨怪亞特蘭提斯,並且在以為我只是普通海族的情況下,將媽媽的死發洩到不相干的我身上,你憑什麼以為我該遷就你?」歐姆闡述事實的不緊不慢樣貌教人牙癢。

 

「我們原本就相互不想牽涉進彼此人生,也不想有所牽連沾染。除了媽媽這一層血脈關係,我們是永不交會的平行線,擁有各自生活。」

 

「你是陸上的水行俠,我是海族的國王,不需要更多交集了。」

 

本來是歐姆說的這樣沒錯,結果陰差陽錯,錯著錯著,他們兩人的化學反應就……變質變異變得很無可奈何。

 

天曉得他們可是手足!亞瑟將所有心軟心動死死壓回體內,意圖掩蓋不外洩。

 

「我是你哥哥,是兄長!海族難道有兄弟之間互相親吻的習慣嗎?反正人類不會這樣,以後也別再這麼做!」嚴正拒絕。

 

到了這種時候亞瑟還掩耳盜鈴以可笑理由蒙混推卻,歐姆明顯很不高興,容顏和話語皆十足強勢,「不說手足血脈,你一再靠近我不就是因為這個。」

 

哪個啊?!把話說清楚不要含糊其辭這是該死的汙衊!

 

亞瑟微亂的披肩髮絲都毛毛躁躁地炸開了,連在水中也照炸不誤,可見飽受驚詫震駭的程度。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對自己的弟弟有那種歪曲意思,難不成他是禽獸嗎?總之他沒有,沒有就是沒有少顛倒黑白了!

 

「沒有?」歐姆長年身處高位的篤定笑容極具威嚇性,看得亞瑟心驚膽顫。

 

「我的哥哥呀,該說不愧擁有人類血脈嗎?不免太過狡猾了……你抱持著連自己也懵懵懂懂小心翼翼試探的心思,表面上是維繫友情,實際上連你都明瞭那是不該明說的期待。」

 

「而現在你居然打算和我講道理,說是誤會?」歐姆容色輕慢,「太可笑了。」

 

無謂的掩藏與否認未免過於可笑,亞特蘭提斯皇族向來敢做敢當、說一不二,不敢承認不敢踏出,不過是肩膀上承接不了重量跟責任的無能失敗者。

 

被斷定為狡猾裝傻不負責任的失敗亞瑟,險些沒有勇氣對上歐姆看至心扉、穿透洞悉一切隱秘的沉穩眸光。

 

所以他只是想更接近歐姆而已,在被歐姆的吻打破平衡之前,他能垂死掙扎一下說自己也遲鈍到毫無覺察嗎?

 

海神在上!這樣患得患失原來不是深怕失去友誼或手足的血脈之情,而是……挾裹著欲望及心折的喜歡嗎?!他哪會曉得啦,他這輩子又沒有真正愛上過誰!

 

亞瑟哼哼唧唧的低聲辯解,含著不容小覷的焦躁和沮喪,「……我現在也還是不完全明白呀……」況且又多牽扯了一層兄弟牽繫,這真的太、太奇怪大膽了吧!

 

「那就不用非得追根究柢,亞瑟。」海族的王者儼然勝券在握了,「你喜歡我。無論是不是手足至親,你都喜歡我。」

 

遭受自己新鮮承認的弟弟單方面宣判定讞,亞瑟心亂如麻,又恍惚得如墜雲霧。

 

哪怕他實際愛著歐姆,自打方才親吻開始就接二連三脫韁失序的窘境,措手不及的境況發展都實在太……太超出他理解層面和想像,他完全缺乏心理準備,倉皇無措進退不得。

 

歐姆已經在兄長肩臂緩緩施壓,他將亞瑟狠狠按在岩壁間,與微涼體溫迥異的灼熱唇舌順理成章攫取了彼此心念。

 

「真的討厭就該嚴厲拒絕所有,徹底遠離我,我的哥哥。」低聲而笑。

 

「二十多年的或思念或怨憤或孤獨,總不是單獨一人的事,也不可能說斬斷就斬斷。哪管你想從容放手,又該如何無視心底最渴望的情感,何況即使不知道我的身分,你依然在相處中倍受吸引……那些難以彌補緩解的空洞與疼痛,我們本該是世界上最相近的兩人,亞瑟。」

 

歐姆的強勢是慢條斯理的侵入和絕對,使人升騰不起半分懷疑抵抗,宛如稍有異動雜念全是錯誤罪惡。亞瑟簡直一口就被緊咬住了軟肋。

 

偏偏最糟糕就在亞瑟非但僅是嘴上說說的不行,他還很沉溺,為了一向驕傲的歐姆的親近而雀躍──!操,他真的栽了是不是?

 

這傢伙可是隱瞞了血緣這麼重要的事情,還反覆無常十分驕矜,附帶不聽他人意見的獨斷強硬,照理說誰要是牽連上了多少不會太愉快。結果他自己不知不覺陷進去也沒察覺,在被歐姆一而再地逼近之後,內心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懈怠慶幸……

 

靠啊,是不是有超自然黑魔法對他施了詛咒或是下蠱?!

 

亞瑟不由得咒罵連連卻又無方無法。

 

 

 

 

 

《三》

 

在確認自己的哥哥已是捕獲於網中的獵物無路可逃後,歐姆思索的是亞瑟的歸屬。

 

誠然無論從水行俠的角度來看,抑或成長環境而言,亞瑟很明顯該歸類為陸地人族,但歐姆只想讓他屬於自己而已。

 

歐姆既想要緊握王權也想要兄長。索性亞瑟的粗獷大意不拘小節個性根本對王位毫無興趣,猶如燙手山芋聽了就頭痛,他還是個血統不純的半混血,如果沒有嚴重到顛覆七海的緊急事件,王儲之位隸屬歐姆的情形下理應輪不到亞瑟爭奪。

 

儘管如此,意欲牢牢掌控的東西多增加幾層保險也不為過。

 

維持原先的計畫鎖定人類文明進一步摧毀?不不,他的哥哥想來熱愛生命和基本正義,絕不會坐視不理海族與人族的戰爭,而且由他發起的話……哼,亞瑟會恨他吧。

 

歐姆指尖在桌上展開的世界地圖上敲了敲,決意暫緩想法,也可以說是改換個稍微溫和又無傷大雅的方向靜觀其變。

 

這當然不是他一慣的雷厲風行,既然是為了使他的兄長除卻亞特蘭提斯外無處可去,他妥協忍耐一些也沒什麼。

 

這感覺相當稀奇,歐姆身為皇族的生命中,幾乎用不著為任何人事物按捺,他總是乾脆俐落地伸手拿取富含興味的東西,如今唯有亞瑟是特例。

 

他願意讓亞瑟是個例外。

 

歐姆起身前往兄長房間,自從那一日兩人坦誠了心意、打開天窗說亮話,亞瑟就暫時隨著弟弟回到亞特蘭提斯小住,一來是他未曾實際踏足過七海領域,二則關係都走到剪不斷理還亂的退無可退了,他不可能再不直面體內流淌的海族血液。

 

他是歐姆的手足,是現任亞特蘭提斯國王的哥哥。

 

雖然亞瑟對歐姆隱匿身分一事頗有微詞,但他又無法真的拿對方怎樣。事實上,正如歐姆所言,他們大可一輩子都作為陌生人互不干擾,而如今只是回到「正軌」而已……哎也並非正確,兄弟成了伴侶,著實太離奇不講道理了。

 

但要他放下歐姆是不可能的,那是扎根在他心底多年對於手足情誼的念想,是他無論痛恨或是惦掛,都牢牢佔據了一席之地的如影隨形陰霾,是他既愛且恨了大半歲月的世上獨一無二的兄弟親情,他怎麼可能置之不理!

 

他其實瞭解歐姆多半也是如此矛盾狀態,可不管如何使人煩躁甚至一步錯步步錯,亞瑟不會放棄不會停止,歐姆亦然。

 

他們已經跨出無可阻擋的一步,縱使回首,也失去了來時路。

 

亞瑟看著進入房裡坐於對面的弟弟,心情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難安兼之近鄉情怯。原因無他,歐姆未免缺少轉圜強硬過了頭,他在兩人獨處時非但難以招架,還經常全面潰敗。

 

尤其在情事上……他尚且徬徨猶疑著想說是否進展過快了,結果歐姆壓根不放在心上。

 

「快?你是指這分隔生疏的二十幾年,抑或是從此活成地平線兩端才叫快?」亞特蘭提斯之王面色淺淡。

 

反諷法才不會比較有助於雙方溝通呢!

 

亞瑟瞪著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要刻意曲解!」

 

歐姆單手握住他肩膀,瞬間將距離拉得極近,「那就接受我。」

 

亞特蘭提斯伴侶結合的不成文默契,選定即唯一,一生僅有,不僅僅是儀式和象徵,更像是藉由身體緊密相合接納彼此至人生歲月的必經過程。舉凡以海族為榮之人,都不會輕易背棄。

 

這不是具備強制性的限制,唯心而已。在歐姆心中卻很重要,他一向為亞特蘭提斯驕傲,遵循意義非凡的傳統將亞瑟留在身側也是師出有名的合情合理。

 

可是亞瑟不斷推拖,他覺得自身權威與情意受到嚴重挑釁。

 

「……你想告訴我,你並不是真心和我在一起,你將我當成親人,只是一時片刻無法將情感轉換?」歐姆雙眼森然,流淌而出的惡意和怒火迎面鋪展。

 

為什麼這個弟弟可以說變臉就變臉,想到哪就自動代入「事實」呀?完全無中生有,他太冤枉了!

 

亞瑟無奈地一手撐在額際,有些難以啟齒,「不是。我覺得太快是因為……我沒有和男人在一起過啊,雖然這也遠遠不是一夜情,我們認識好幾個月了……我還是需要心理準備你懂嗎!」

 

「尤其我們不是一般的關係,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再怎麼說親緣手足變成伴侶到了床上去,我都要給自己心理建設好不好!」

 

非要逼人講實話是不是。更該死的是歐姆其實一覽無遺看得透徹,純粹就只是想逼迫他為樂吧……這種唯我獨尊的性格太要不得了。

 

歐姆對於兄長的辯解不以為意,他偏過臉以吻試探亞瑟,果不其然促成對方呼吸大亂、推拒軟弱。如若這都不是鐵證,那要深入到何等程度。

 

他喑啞著嗓,「你看,你根本無法抗拒我,你也很想要,言語上的辯駁太蒼白了,你還打算繼續撐著嘛?」

 

亞瑟被歐姆勾纏過的舌尖焦躁地抵在牙根拒絕回應,約莫是最後垂死掙扎的困獸之鬥。

 

卻終究敗下陣來。他原本就是真心喜歡歐姆,對後者念念不忘,不曉得是否有血緣天生的牽引之力在,總之他騙不過自己,否則也不用在惹怒歐姆後不死心地一次次逡巡海洋只為化解誤會……這一切毫無道理可言,感情事又哪來那麼多理由。

 

就像他怎麼也猜不到他們兩人竟是兄弟至親,世上說不清緣由的事情多了去了。

 

亞瑟向來是豁達隨性之人,也時常船到橋頭自然直的頹廢過日子,通常只要不涉及會教他疼痛的淺薄親緣,他不介意生活渾噩一點。

 

現在歐姆既是他本應軟肋的親情,同時也是不願割捨的觸動……算了,他不是已經決定認栽了嗎。

 

亞瑟攬過歐姆肩頸,自暴自棄似的低哼,「你是不是吃準我拿你沒辦法。」

 

歐姆掌心沿著兄長腰側線條一路滑進寬鬆衣物內,心緒是少見的輕快滿意。

 

「你才是一再闖入我的領域,亞瑟。」他親吻亞瑟喉結。

 

亞瑟欲望來得猝不及防,也許他下意識早就接受了歐姆的全部,並為之輾轉,因此才會在先前做些徒勞無功的追逐靠近……唔,也不是沒有用,歐姆在他面前同樣偽裝不了冷靜。

 

歐姆一樣想要他。這個認知讓亞瑟對於接下來即將迎面的情欲稍微不那麼惴惴難安的失措。

 

跟男人也就罷了,還是海族,自己的弟弟,亞特蘭提斯之王……他有點罪惡感?壓力也很大呀。

 

歐姆不悅的將他撂倒在床,動作不算細微小心,「所以你很有經驗足以游刃有餘的分神,那我隨心所欲過分一點也無所謂吧,我的哥哥。」

 

亞瑟被歐姆刻意壓低音色含在耳邊親暱唸喊的哥哥兩字給弄得血液蒸騰,腦筋差點空白。亞特蘭提斯皇族很懂得把握人心是吧,不該是不解風情、沒情調的無趣個性嘛?!

 

歐姆當然不能體會人類所謂的浪漫,但海族本能與血性相比更加純粹貼近自然,說起來和陸上人喜怒哀樂差距不大,因而他在床笫間坦然又勢不可擋的姿態是理所應當,他甚至一邊進步並迅速反應動作,逐漸將亞瑟逼迫得狼狽氣喘。

 

畢竟繁衍渴望是生物與生俱來的天賦,哪管對象是相同性別的兄長也一樣。

 

歐姆隱忍著嘆息。他既想將亞瑟狠狠佔據,操弄到最深處,又想要慢條斯理地品嘗逡巡,一寸寸嚙咬手無寸鐵的兄長,成為自己獨屬的獵物。

 

亞瑟猶似掙扎著溺水,淹沒於歐姆自生澀到熟練的吮吻撫觸。

 

他明明睜開了眼卻遭潮濕水霧氤氳籠罩,急促呼吸僅僅是徒然缺氧,就快陷落在歐姆的獨佔氣息中。

 

歐姆的吻自亞瑟喉頭一路蜿蜒至胸膛尖端,成功勾起後者的悶哼及抗拒。

 

被手足輕易地壓制擺弄、搓揉來去好像真的太……亞瑟全身的感官與神經彷彿同時集中聚焦,因歐姆的動作而載浮載沉。

 

兄弟之間唯有心旌動盪而已。

 

體魄如此凶悍強健的身軀,卻抵擋不了自己的挑弄和體溫。歐姆為這般全面掌控並擁有的絕對強勢性而沉迷。

 

這是他離散二十多年的哥哥,未嘗踏進生活半分,如今兩人卻共同放縱了情潮,真不可思議,堪稱荒謬絕倫的極致。

 

歐姆確實很滿意,恨不能用脹痛的銳器在亞瑟體內留下印記,從身到心都把這個人變成自己的。

 

亞瑟艱難晦澀地攀附著歐姆足以將彼此燒成灰燼再落入深海的狂亂情熱,顫顫巍巍地敞開城池,露出了毫無防備又柔軟的內裡,放任歐姆緩慢挺進。

 

「唔……」太痛了。又痛又熱。他不曉得教他紊亂沉浮的究竟是哪一種多些,他的腰間使不上力,被自己弟弟死死握住的當下依稀出現了凶惡海獸緊咬不放的錯覺。

 

歐姆含吻他下唇,舌尖不客氣地直闖口腔糾纏亞瑟。

 

他的混血兄長分明是粗糙高大的體型,一副豪邁海派的缺乏機心,卻有著炙熱接納的溫順內壁,矛盾得讓人迷戀。

 

放棄陸上吧,亞瑟。他會好好將對方豢養在海族。

 

歐姆的貫穿出入已經顧不得亞瑟配合與否,顯露了些許嗜血殘忍的君主之姿,他心裡忽然密密麻麻全是無法明說的愉悅和喜愛以及扣住兄長於亞特蘭提斯的專橫意念。

 

亞瑟沉溺了。他也是。

 

 

 

 

 

《四》

 

歐姆想法趕不上現實中亞瑟的習性跟堅持。

 

他原先忖度過無數種令兄長心甘情願隸屬海族放棄陸地的行動,可惜亞瑟成長生活於人族,平白無故欲逼迫對方選出一邊實在太過簡單貿然。

 

正如歐姆自身以亞特蘭提斯皇族自詡,亞瑟又何嘗不想維護人類文明。

 

不是很好處理,但也沒到束手無策的地步,就只是……他感覺自己正在為亞瑟做出退讓與過往不會容許的溫和。畢竟他的目的是徹底得到兄長,而非在後者心中留下動搖種子,所以審慎思量是有必要的。

 

亞特蘭提斯殺伐決斷的君王斂下了神情,指節敲擊在桌面的聲響越來越脫序,他猛地反覆收攏手掌,這才恍然無意識之下的握槍之舉──他自小就失去至親陪伴缺少安全感,沉浸於戰鬥訓練能讓他心無旁騖,大抵是自身的強大才是永不落敗的重要基礎,更因海族純血因子天生強橫好戰。

 

他索性去了演武場找親信對練,靜下心神。

 

亞瑟暫且回返陸地不在海族,他對歐姆遮掩得稱不上誠意的暗潮洶湧一無所覺。

 

他不會想到歐姆已是厭煩人類到意欲撕毀界限的程度,此際的風平浪靜是歐姆為了他才臨時中斷擱下。如若沒有亞瑟,亞特蘭提斯之王壓根不介意按照計畫連番動作。

 

而現在,歐姆認為循序漸進,找機會淺移默化的效果絕對好過強行發動戰爭。

 

概因他的哥哥很有濫好人的和平愛好,雖說亞瑟會解釋自己再善良也有限度,但看在歐姆眼中,水行俠的作為和四處散播熱血正義沒兩樣。

 

歐姆從不是溫吞、瞻前顧後的猶豫性子,他只是太想抓住亞瑟,為此不惜將一慣的人生信念往後挪移。

 

誰讓亞瑟要擅闖他的世界!

 

自小貴族菁英教育的薰陶兼君主職責,使歐姆獨來獨往傲氣慣了,他真的從沒想過自己也不願碰觸無法接受的空洞記憶裡,現今竟然被亞瑟填補拼湊……

 

這只會令他更想將兄長留在身邊。

 

他在亞瑟又回到亞特蘭提斯暫住時,提起了關於陸上和海中的議題。

 

「我會兩邊都跑呀。事實上要不是因為你,我根本不會來亞特蘭提斯……反正那樣的事情和該死的不人道規矩,你也很明白我受不了這個,歐姆。」亞特蘭娜的殘忍結局依舊是亞瑟的心結,也是他們手足之間少有的共識與不會輕易提及的禁忌。

 

亞瑟很明白歐姆同樣無法接受海族這項顯然只為恐嚇與排外而存在的血腥律法,說穿了不就是怕與人類這樣的異族通婚導致血統不純及權力生變嘛。不管怎麼講,亞瑟都對此嗤之以鼻並且厭煩憎惡不已。

 

歐姆必然也是相同的。失去媽媽的童年,未曾感受過的親情溫暖,縱使再冷酷心硬也不過是沒有表現出來的粉飾太平和扭曲而已。

 

亞瑟對於一切出乎預料的敏銳且了解得無所偏差。約莫真是血緣關係吧,他的感受就是歐姆和他一模一樣,他們都無法容忍這蠻不講理的全部。

 

 

 

 

 

歐姆沒有主動出手不等於毫無作為地放任。

 

他忖度人類之中必定也有野心勃勃不甘只於陸上作主號令,妄圖左右整個地球生物種族的貪婪掌權者。但凡有了權勢跟地位就容易不由自主膨脹,這種缺點放眼智慧生命皆是共通的,海族也不例外。

 

歐姆還不至於將自己算進去,他在一開始也沒想大動干戈。實際是這些年人族的汙染和自大太過不知節制,造成的濫捕濫撈,酸雨廢水垃圾等等淹沒海洋,海裡情形每況愈下,生存環境一再遭到壓縮侵蝕,哪怕是神靈也不可能忍受了。

 

重振亞特蘭提斯榮耀,將海族的種種報復歸還人類,如此光景想必會教人愜意愉快。

 

歐姆眼簾微闔。

 

在亞瑟面前他的確不好「主動」,但要「被動」、「被迫」於情勢下迎擊可簡易多了。即使不回以迎擊手段,至少也該令亞瑟明明白白親眼看見海族的艱難與避無可避,這是無法置之不理的局勢。

 

他的哥哥似乎耿直善意無處揮灑,屆時兩邊為難卻終究要做出抉擇的撕裂痛苦,會使那雙率性眼眸蒙上沉霾陰影嘛,歐姆居然難得有了興味。

 

媽媽被父親處決之時,他也被侍衛壓著肩膀在現場見證──父親說,親身所見才能刻骨銘心,才能學習教訓。儘管他當時不滿五歲。

 

歐姆一直沒有忘記。始終不能忘卻天地倏忽崩裂傾塌了一角,而身為元凶責任之一的兄長竟然一無所知的於人族長大!

 

他的哥哥根本不是被拋下在了陸地,那是媽媽亞特蘭娜死也想要保護的孩子,怎麼可能讓亞瑟被抓回亞特蘭提斯面臨極刑!

 

所以歐姆心思永遠不會和亞瑟一般清澈見底,兩人的成長過程以及教育方式遑論身處之地猶如兩極,造就出來的行事風格與個性明顯是南轅北轍的兄弟手足。

 

幸好亞瑟完全無意亞特蘭提斯王位,否則彼此之間的關係還得生變。

 

而在亞瑟試探性的向人類政府暗示海中有海族存在,希望雙方盡可能於領土和權利及環境上達成共識,規避衝突時,他並非是真的不諳世事的愚昧單純,他只是認為兩族同是智慧種族,要能各退一步和平解決最好,強硬爭奪有限的生活空間牽扯範圍太大,一不小心就會毀掉半個地球。

 

因此歐姆才會說亞瑟天真,當權者無止盡的擴張權限,這是多數人都無從抵擋的致命引誘,縱然撇除私心不提,事關生存資源與利益,誰能置身事外?

 

亞特蘭提斯之王等待的就是和人類非正式會晤,雙方各派代表僅以少數人在岸邊初步認識的見面會,這是以水行俠為媒介居中調和的海陸碰面,還算有信任保障。

 

對海族人族來說也都是有機可趁,大有可為的時刻。

 

歐姆做了充足準備,軍事防衛跟武力支援上的謹慎,而非政事層面。

 

他自然不相信人類不藉機行動的和平舉止,哪管沒有,歐姆也會讓此事成真。不過他對自己的判斷依然具備相應自信,早在和亞瑟相識之前他便已派了幾名下屬偽裝背叛者假意投靠人類,配合他們的科學研究做出能輕鬆重創亞特蘭提斯的假象。

 

那些親信不曉得是不是學習了人類的拐彎抹角,這些日子竟還無師自通的煽動人族現有改造武器足可潰敗海族,應當趁著兩邊見面攻擊弱點一網打盡。

 

這和歐姆預想不謀而合,但他可還沒下令。

 

……哼,人類果然狡詐詭計多端,他的衛兵都快學壞了。

 

歐姆君臨王座之上,顏色冷冽。

 

 

 

 

 

《五》

 

心懷貪欲的生物總是給了點破綻就能狠狠撕開用以偽裝的平和表象吶。

 

傷處帶來的疼痛感很嚴重,身為皇族歐姆很少受傷至此,可他甚至想發笑。儘管被跟隨人族政要的護衛給「出其不意」開了一槍,特殊彈藥洞穿戰鎧令他霎時鮮血直流,乍一看狀況險惡至極。

 

若是能仔細看進歐姆眼瞳,就只會見識到運籌帷幄的從容以及果然如此的沉著鎮定。

 

別說陸上人獲得了機會難免心境不穩攪弄風雨,換作戰鬥意識越發強烈的海族,立場互換只會益加不留情面的自獵物身上咬出一大塊。攸關族群隔閡相互爭奪領域和資源的傾軋,事態如何發展皆屬可預期之事,根本不予人期待脫離劇本的走向。

 

亞瑟震駭慌亂不可置信!他沒料想過這個──沒想到會有人藉著兩族首度碰面的時機就迅疾出手重創亞特蘭提斯之王!

 

他們怎麼敢!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以為歐姆或許才是最防備、最有可能驕傲著身分不肯讓步,率先製造破局的一方。就算這樣,他也信任這個陌生了二十多年的弟弟,從未設想過歐姆搶先動武的可能性。

 

虧他還保證人族不會這麼短視,不會如同海族敵視人類的行徑,再怎麼樣也是亞特蘭提斯主動抱持的敵意更危險。

 

亞瑟現在說不清到底是懊惱悔恨或痛楚哪一樣佔據比例較大,不過最多的鐵定是歐姆警告了無數次的「天真」,他將事情看得太過理想化、想當然爾了,疏忽人類在歷史上其實好像也沒有一條心過,他的好意與真誠希望未必符合每個人的理想主張。

 

恍惚間他彷彿意識脫離,透過不同角度見到了僵硬恐慌的自我,適得其反幫倒忙的教材典範,嘲諷滿點。

 

也教人失望已極。他不適合政治和多方利益角逐,作為水行俠活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不該牽扯進兩族的龐大紛爭中,他不適合亦不適任,縱使基於好心卻換得難堪至此的末路。

 

荒誕到不可思議。

 

他一路生活於陸上,歐姆是海族之王……他搞砸了啊……

 

亞瑟喉頭哽澀,無法成言。他攬過歐姆肩膀,支撐著後者逐漸失溫無力的身軀,臉色幾近躁怒失控地掃視在場人族,那些人在朝著亞特蘭提斯之王攻擊的下一刻,就遭到反應果斷快捷無比的海族守衛們制伏了。

 

半靠著兄長的歐姆仍然背脊直挺,勢氣深沉,「先將他們押下去。」

 

他又看了看亞瑟黯淡的臉龐,啞聲說,「先回去,我暫時還沒下令處決這些膽大妄為的人類,亞瑟,你不用緊張。」

 

亞瑟眉眼都皺在一起了,「我是在考慮這個嗎!你難道認為我只會一心偏袒人類而不看是非對錯?!現在受重傷的是你!你別故意……歐姆!」

 

……哦,他很快就能將兄長牢牢捕捉於手心了。歐姆在意識沉浮著遠離時,不禁滿足喟嘆。

 

亞瑟手忙腳亂地險些跟著腳下一栽,不是歐姆加上穿戴的鎧甲重量多寡問題,而是因為對方突然闔上眼簾將身體全部託付給他的沉重意味。

 

亞瑟眼底酸澀潮濕。歐姆分明沒在這種境況下逼迫他選邊站,卻致使他不得不緊緊擁抱著呼吸,恨不能將所有體溫、餘力與未來全數給予。

 

他的心臟猶如被掐握捏死了要害,疼痛的當下卻又詭異矛盾的心安寧靜,忍不住想鬆口氣,像是受到層層疊疊的情緒圍繞困攏,再也無處可逃,再也……不用想著飄泊四海與陸上,他終究找尋到了可供停泊倚靠之地。

 

──那是血脈之一的亞特蘭提斯,那是歐姆雖然冷涼卻也灼熱的懷抱。

 

 

 

 

 

歐姆臉容蒼白無血色,縱然部分身體破損斑駁得厲害,也仍舊不顯微弱,氣場強橫。

 

「希望你不是專程來嘲笑我的,亞瑟。」即使由下往上,他也以視線睥睨混血兄長。

 

傷後清醒的歐姆瞬間又成了武裝十足的亞特蘭提斯之王。

 

亞瑟單腳屈膝於他床邊,聞言慌得手腳都不知如何擺放,只能小心翼翼地握住歐姆沒有受傷的另一側手心,「不、不是!我很抱歉,歐姆……我真的很抱歉……」

 

歐姆聲線毫無曲折起伏,「不是你做的,為何要道歉?你也的確該道歉,你愛著人族更勝亞特蘭提斯,而他們藉機給予的破壞殺戮就是對你信任的回報!」

 

亞瑟確實明白自己沒資格置身事外。

 

他一廂情願深信人類不會比海族更殘酷,所以才導致了現下局面──歐姆遭受突如其來的襲擊,並且差點傷重死去!

 

亞瑟嗚咽著赤紅眼眶,「我沒想過會變成這樣……」

 

人類和海族的對立廝殺何嘗不是令他猶如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而他已然明瞭自己的選擇!自陸上人主動傷害了歐姆,亞瑟就不可能釋懷,無法心無芥蒂立於中間不失偏頗。

 

陸地文明養大了他,意同雙親,但歐姆是他的弟弟,是他的血親手足!

 

亞瑟不希望發生戰爭,不希望雙方再有衝突,若是情勢糟糕,他依然不會袖手旁觀,哪管粉身碎骨也不能阻止他所擁護堅持的信念。

 

歐姆沉默了半晌。

 

他從未認為這是否具有意義,他做出的每一項思考和決定都是有所圖謀的,他並不相信亞瑟的判斷,倒不是兄長不值得信任,而是人類的野心當然也不下於亞特蘭提斯,哪怕亞瑟不切實際地想要取得兩者平衡,也終究不過是他一人之言罷了。

 

歐姆低下瞳眸望著猙獰傷口,語意是近乎嚴酷的鋒銳,「所以我說過,天真行事是不可能的,你無法兩種都要。」

 

他甚至還輕輕笑了,隱約有血腥戾氣暗埋其中。

 

歐姆不能這麼逼他、不能……不能如此殘忍呀……!

 

「逼迫你的人不是我,你顯然一清二楚,我的哥哥。」歐姆輕咳了幾聲後,不說話了。

 

他自然不會讓亞瑟有選擇人族的機會,亞瑟理當回歸亞特蘭提斯,再說既然對方同樣無法放棄他,因此他究竟是不擇手段或玉石俱焚,又有什麼要緊。

 

沒錯,惡意製造陷阱,刻意流露破綻給了人類趁虛而入機會的都是他。那又如何,在王座之上,他背負及承受的永遠不是寥寥幾句就能說清!

 

歐姆是決定了就不容許後退的性格,他更加不能忍受亞瑟最終的選擇不是他。

 

如果他的哥哥不肯為了亞特蘭提斯回首停駐,他會很想泯滅對方眼中的燦燦星火,將之困鎖於暗無天日之海底岩漿下,直到屈服……始終不願服軟也無所謂,他不在意亞瑟原諒與否。

 

他就只是渴望掠奪兄長全部而已,他想要亞瑟的情欲愛恨種種起伏,想到渾身疼痛。

 

他痛了二十幾年,卻也沒有誰能看見,沒有誰願意靠近。

 

而如今,總算有人耿直無畏、出乎預料的走入他心中。

 

歐姆狠狠闔上眼。

 

「我累了,亞瑟。」

 

這是顯而易見的逐客令,亞瑟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別再教受傷的歐姆情緒不定,可他沒辦法放著歐姆不管──歐姆不只是他的弟弟,他也愛他啊!

 

「……別趕我走,歐姆,你明知自己對我有多重要,別拿國王的態度對待我……」亞瑟嘶啞著嗓,差點語不成調。

 

他一整天沒闔眼,不僅只擔心歐姆的傷勢而已,附加人類和海族無可轉圜的衝突簡直去了他半條命,他把自己弄得渾渾噩噩神不守舍,卻也找不到足以兩者兼行的道路。

 

歐姆神情倦怠,終歸沒有以冷酷的君主樣貌面對兄長,「我只是真的很累了。國王身分也遠比你猜想得更不容心軟,我現在是將你當成我的伴侶。」

 

未說出口的意思是他將亞瑟當成了自己人,否則脾氣不會如此「溫和」!

 

爾後又皺眉補上一句,「你真的太吵了,亞瑟。」

 

亞瑟愕然,居然嫌棄他吵!他是關心歐姆耶!何況還牽涉麻煩到要人頭痛不已的兩族關係,結果歐姆說他太吵──!

 

欸,可是這種時候歐姆一定也沒心思聽他談論「政事」,安靜養傷還比較實際。

 

亞瑟磨磨蹭蹭地低下臉,小聲哼道,「那你就趕緊繼續睡,睡覺才能好得快!」

 

他沒好氣地在歐姆乾澀泛白的唇角落下飛絮般綿軟的吻,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六》

 

歐姆和亞瑟手足之間尚未就「該如何處置有異心的人類俘虜」達成共識。

 

身負海族責任與榮譽的亞特蘭提斯之王,一定不可能輕描淡寫帶過。

 

亞瑟其實不是心軟正義過甚的性情,該怎麼照規矩的處置他心裡也有度,只是難免沒底,說白了歐姆是雷霆手腕的乾脆俐落,他也怕一個不注意那些人類就被處以極刑了。

 

他覺得在處決之前,至少得公告天下他們的罪刑和作為,避免陸地與海洋的衝突擴大。

 

「……還不至於此。」歐姆另有打算。在遇到亞瑟之前,那樣的陸上人處死也就處死了,他或許也不排除殺一儆百讓人族瞧瞧,甚至當作向陸地開戰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現在亞瑟正看著,因此他會採用其餘稍微迂迴的方式來達到效果。但他依舊不高興兄長不相信自己,以至於用了自以為沒破綻實則殷殷切切試探十足的勸戒。

 

「在我還沒傷好的時刻,你只是擔心那些擅自對海族動手的人類下場?」歐姆的容顏很冷,藏匿著隨時會翻騰席捲的怒火。

 

他的眼神凌厲似刀尖,語氣森冷寒冽,「你已經留在了海底,選擇了亞特蘭提斯,難道以為還能回得去陸地?那些人族也不可能再毫無隔閡的相信你!你執意一腳踏入我的世界,卻奢望抽身離去無異於天方夜譚,亞瑟。」

 

他緊緊握住兄長手腕,險些捏碎。

 

亞瑟深知如果掙開弟弟就相當於否定,恐怕要惹得對方大怒。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關於幾個冒犯了海族人類的處置方法要忽然牽扯到如此有深度的議題。

 

最重要的是,歐姆是他的手足,是他的伴侶,他真的沒想過要離開對方,絕對不會。

 

唯有嘆了口氣,無奈垂頭和歐姆對視,「再怎麼說我都是半個人類,不是你霸道無理就能說了算……欸等等,先別生氣!我從沒說過不留在海族,只是我也不可能對陸上視若無睹,你懂吧?」

 

歐姆哼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講明。

 

亞瑟只好又抱過他,解釋安撫,「你曉得我不是純粹海族,再怎麼說也是在陸地成長的,如果真能狠心無情到連人類都放下,你覺得你還願意承認那樣的我?你覺得那樣的我難道不會和你爭搶亞特蘭提斯王座嗎?那多恐怖啊。」

 

歐姆用力在兄長唇角咬出鮮紅,似笑非笑,「人族壞習慣太多了,那一堆所謂的『始亂終棄』,你敢說自己一開始沒想過?你可是不斷靠近之後我又矢口否認。」

 

亞瑟簡直冤枉得離譜,這又是哪門子冒出來的見鬼形容,他何時何地始亂終棄了?那時候不就是沒想清楚也沒搞懂自己感情而已嗎!為什麼就變成負心人渣了?!

 

「聽著,歐姆,你一定是對人類的奇怪詞彙有誤用,就算以前和女生交往,我也都是被甩掉的那個,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誰的事!」亞瑟很認真,恨不得把歐姆腦子裡危言聳聽的人類新潮用語通通倒出來洗掉!

 

血脈純粹的王族學習能力太恐怖了,舉一反三的應用擴及海洋,確定不是在找碴嗎?會翻舊帳的生物才不是好弟弟!

 

歐姆眸光沉凝,「海族人向來遵循從一而終,我一直就只有你而已,我的哥哥。現在我倒是很想聽聽在我之前你的那些故事,我想你不會介意告訴我。」

 

不,亞瑟怎麼可能不在意,他在意得不得了。事關講出來會不會引得歐姆怒意磅礡或者無休無止的為難,講得太多太深入鐵定會下場慘烈,因此亞瑟嚴正拒絕了。

 

「那些事情我都忘記了,我只記得你在心裡而已,誰也比不上你重要。」這也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人類無預警的對歐姆發動攻擊之後,亞瑟對於繼續待在陸地的心思也淺淡了許多,基本他更願意待在亞特蘭提斯之內陪著弟弟,反正歐姆也喜歡這樣。

 

陸上和人類儼然已不是他的歸屬,假如身旁不是歐姆,他要怎麼辦?!

 

「我幾乎要以為自己在一夕之間一無所有了,歐姆,可是我依然有你,幸好還有你。」

 

「那就繼續待在我身邊,哪裡也不要去。」

 

堪比海獸龐大凶惡的亞特蘭提之王亮出了尖牙利齒,一口咬住了倚靠得極近卸下防衛的獵物。

 

他終於將兄長馴養於身側,再也不會想著離去。

 

亞瑟一路被自己弟弟將思緒和議題牽著走,直到第二日才恍恍惚惚想起來──欸欸欸?他本來明明是要和歐姆商量到底怎麼處置那些人類罪犯,結果每一次都反被弄得沒心思去管,雖然他相信歐姆的保證,但是至少向他透漏一些後續可能有什麼要緊啊?!

 

他總算發現自己對上歐姆就沒轍。可是歐姆也願意為他多做考量與改變的話,他似乎也沒有什麼不滿與抱怨啊。

 

唔,真是沒辦法。

 

亞瑟苦惱的撓撓臉頰抓抓亂髮,很快地就將瑣碎彆扭拋到了九霄雲外。

 

 

 

 

 

《後記》

 

這大概只是個十分普通的午後,海族當權者的手足二人正一同於書房處理事務。

 

歐姆在翻閱,亞瑟偶爾替他找出書本。

 

此時書架上除了七海相關的紀載,又多了一小區看上去很嶄新的書籍分類──那是亞瑟長住亞特蘭提斯後,漸漸增添進去的,歐姆不太過問其中內容。

 

他一邊將用不到的書放到一旁,一邊把亞瑟替他放過來的書都稍微翻看片刻,但難免會有不小心拿錯書、混入微妙宇宙線的時刻,於是就出現了以下場景。

 

亞特蘭提斯國王的表情已經超越一言難盡,假若套用人類說法,大抵無限趨近於「這是什麼鬼東西」。

 

小美人魚?!看上去就很像是會造成文化滅絕的恐怖故事……

 

海族倒是有一支人魚系列,澤貝爾王國的公主梅拉確實能夠化身為半人魚狀態,但那也僅僅澤貝爾一族的純血王族才做得到,每代幾乎只有寥寥幾名的特殊傳承,類似人類撰寫童話中的整個人魚族群國家,翻遍海中歷史數千年也未嘗聽過。

 

「人族的異想天開簡直超乎想像。」歐姆微挑眉際。

 

所以他也多少理解亞瑟的率性直線大概不太出乎意料,尤其亞瑟的人類父親幾乎也採取放任自由居多,不像他在海族內身為儲君沒有橫行無忌的資格。

 

「你倒是很好懂呢,我的哥哥。」歐姆勾起唇。就像童話一目瞭然。

 

話題突兀的跳了一下,亞瑟適應良好,「我當你是稱讚了,反正我的頭腦學不來那一堆彎彎繞繞和深思熟慮的,有時候的確想到就做……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好處吧,起碼因為這樣我們兩個才相認了,才是現在的關係。」

 

歐姆一手沿著兄長的腰線下滑,漫不經心地頷首,「沒錯,你這樣也滿好的,亞瑟。起碼後來在床上也很誠實,沒有第一次那種欲拒還迎的壞習慣。」

 

嘶……!這個純血皇族能不能別老是用一張理所當然的臉講出讓人無法回答的話啊!說過幾百次了,他才沒有欲拒還迎!

 

亞瑟抹了把臉,忍住即將脫口的呻吟,「你眼裡的不良習性也未免太多了吧,反正不合你意思的都是壞習慣!你只希望別人聽你的話!」

 

亞特蘭提斯之王不講道理的時刻也挺天經地義的,歐姆並不否認自己的獨斷與絕對。

 

「你以前在陸上的酗酒、逃學、打架,這些難道不夠糟糕?」

 

歐姆一副純粹好奇的模樣,偏偏亞瑟還無法否認、不能壞脾氣的翻臉,最後只好扯過對方戰甲抱怨。

 

「這個設計難脫得要命!」根本是在考驗人。

 

「嗯,讓研究院的人想辦法改良吧。」歐姆從善如流任他移轉注意力。

 

 

 

             ──完──

 

 

 

2022.05.01   終於~寫完了~~(含淚)

 

斷續寫了近兩個半月才終於完成,哪招啊∑(°口°

最後完稿差不多有兩萬字,大概是唯一稍微欣慰之處了,至少字數能彌補一點OTZ

寫這麼久,這種字數,廢手伊闕也很惶恐啊!

看內容就知道,正經劇情是某伊短版,寫起來只有又慢又不精彩的成果,不過這篇真的花了很多時間和腦力,其實還挺滿意的,確實是字字艱辛耕耘啊(躺)

 

歐姆:我的哥哥一直試圖欲拒還迎,又靠近又不承認,該怎麼做呢?(沉吟)

亞瑟:我沒有我不是這是汙衊!!!

唉呀,海兄弟的互動感覺就是這種彷彿有代溝,但最後奇異的可以達成「共識」吧XDDD

反正哥哥認了吧,誰叫你主動招惹弟弟(´ε )

 

歐姆不管是手段或個性,很明顯和成長環境與國王身分有關,亞瑟其實也很了解,不然不會這麼包容吧www

但還是不得不說,歐姆的心思和決定真的有夠難寫,寫整篇文就最怕這些出差錯,總之希望沒太「偏離」QAO

 

最後再提一下,說好的小美人魚呢?!(握拳)

有人看得出來這篇文的原型是小美人魚嗎?!一開始被海馬歐姆給萌到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童話般的崩壞可愛故事,於是瞬間就想到小美人魚相關,結果一下筆變成了這麼正經的內容,身為作者的絕望簡直一言難盡(菸)

 

但開頭多少還是有小美人魚的影子啊,對吧?看不出來也沒關係,後記強行補上怨念!

就是因為預期和實際寫文落差太大,才會精神分裂難產這麼久,腦細胞塞滿童話的情況下被逼著寫劇情,這什麼魔鬼世界!根本蒼天負我,所以才會寫這麼慢!

沒辦法,只要一想童話,大腦就會拼命跳出警告:歐姆不會這樣、歐姆不會那樣,等等各種OOC警告,只好正正經經寫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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