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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 Chapter Three章三》

 

 

 

欸,這實在是太瘋狂了。巴拉克神思恍惚,搞不好欲求不滿的人根本是自己喔?那些主動迎合,那些挑引言辭,未免太勾引……不是昨晚才、才……

 

仍舊是接納灼燙欲望在自己體內肆虐──熾燃了他整個人生,蒸發全數血脈,那樣的時刻,這般貼近相合,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沉陷入對方專注凝視的靛藍深重雙眸裡,在那片沉藍的世界中展開翅翼,寧死也要相擁的情意。

 

混帳!不要再想了!腦子裡不由得又是一陣紊亂。

 

一旁的克洛斯哂笑出聲,「你又再胡思亂想什麼了?」伸手過去。

 

「啊,沒有……你要做什麼?」全面警戒地退後。

 

只見公爵大人不緊不慢地用另一隻手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別反應過度,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飢渴放縱。過來呀,你不過來的話,我就過去囉。」

 

「欸?」走近眼前的人微彎了身子,然後是質料上好的絲緞擦上腿間內側的柔軟觸感。「做什麼?」一瞬間,他忘了要退卻,愣愣地憑對方動作。

 

「弄髒你了,還是你要我出去跟你們劇團的人要水?這樣擦不乾淨。」克洛斯的聲音聽來略帶歉意。

 

「什麼?!」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巴拉克轉過臉,不想臉紅的樣子被見到,「不用了、不用了……我等一下自己清洗就行了,真的!」怕對方不相信,還附加保證。

 

開什麼玩笑!雖然不曉得有沒有太大聲被聽見,但是去跟那群沒良心就愛看戲的傢伙拿水,擺明了是昭告天下他們兩個究竟在房間裡做了什麼不可明說的事!拜託,這樣下去他還要不要活?鐵定茶餘飯後、三不五時就會被拿出來笑話一番。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讓這種事發生。

 

「這樣啊……」沉吟著,擦拭的手有意無意地往曖昧地帶遊走。

 

「你……」巴拉克死命抑住衝動,幾乎是掙扎地抓住克洛斯,軀體往後縮了縮,「不要故意好不好?」

 

「可以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麼嗎?」簡直是惡意威脅,不過那張淡雅從容的笑,怎麼也無法給人厭惡感。

 

「你、你……你到底在問哪樁?」沒頭沒尾的他聽不懂啦。

 

「你是不是想到了昨天晚上?我也是在你體內,我覺得我們很契合……」沉著嗓音在他耳邊細語。

 

「沒有那種事!」立刻否認,可惜耳後的燥熱讓這話很沒說服力。

 

「呵,我想我知道答案了。」克洛斯停下了戲謔行徑,將手帕隨意放在桌上。「明天再來看你們演出……不過你的身體狀況,嗯,你的腰,還好嗎?」

 

本來不提還沒感覺,現在一說到,腰部與下身的酥麻痠痛全湧了上來,向巴拉克抗議他的囂張不知節制。

 

桌子果然不好吧,太誇張了,何況連著兩日……蹙眉揉撫著腰際,一邊將衣物穿回去,「還可以,泡個澡睡一覺大概就沒事了。公爵不如擔心自己。」

 

「嗯?」

 

「往來太頻繁傳出去了不好吧,我們這種人倒是不覺得如何,反正平常也習慣了。」

 

克洛斯嘴邊的笑很勾人,「你是在關心我嗎?」心弦一動。

 

「嗯哼,你說是就是吧。」不怎麼坦率。

 

克洛斯笑得晴光暖日,「可是跟你一起很好啊,我不來找你,你也不可能主動靠近。而我是真的不想你難受,Michael。」輕輕在他唇角一吻。

 

什麼跟什麼啊……巴拉克摸著唇,直到對方離去才怔怔回神。

 

他自然是不能主動接近碰觸的,這個他無法高攀的男人,怎麼樣才可以更倚近,怎麼樣才能夠不難受?他們的社會位階就注定了現實的殘酷。

 

縱然不軟弱退縮,皇族便是死也不會接受他們兩個在一起。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挺空涼的,戲子嘛,不過是權貴的附屬玩寵之物罷了,他就是再有夢想,再有想望,也看不清天穹高度,甚至以為那是不可追尋的……如何才能用力擁抱Miro呢,如何才能讓他終於脫出世俗,迎面相對,直到俯望天下?

 

可能嗎,不可能嗎,他不知道,確實已經沒了任何想法。

 

若是你想要,我就陪著你一直瘋狂下去,終至夢醒破曉。

 

Miroslav Klose,這就是Michael Ballack默許你的誓言。

 

也許你一輩子也不會聽見這句話道出口,但是我願意,心甘情願地想著。

 

 

 

 

 

「哇噢,打架嗎?這裡怎麼回事?」眼看克洛斯離開,拉姆秉持著八卦心、朋友情,馬上就跑來關心巴拉克。

 

「噢,是有點亂……」隨後前來的克林斯曼意義不明的挑高了眉頭。

 

「明天要演出了,劇團不是應該很忙嗎?」言下之意就是,你們還不去排演!花時間浪費在這裡幹嘛!

 

「我是基於多年的友情關心你耶。」拉姆燦笑回應。

 

「少來,八卦才是真的。你剛剛應該攔下公爵,他一定很樂意告訴你全部,不過諒你也不敢就是了。」巴拉克彈了他的耳朵。

 

「啊,會痛耶……不想說也不要來這一招,反正還能有什麼?」拉姆氣哼哼地甩頭,突然眼尖地發現克洛斯留下的手帕,「咦?這麼漂亮精緻的手帕……」

 

巴拉克搶先一步的拿走帕子收進懷中,頸子火辣辣地燒,紅了一片。萬一被看到上面沾了什麼,他會去跳河,真的,不過在此之前,可能還會先殺了所有目擊者。

 

「唉呀,不過就是一張帕子,弄得像寶物……」拉姆抱怨,沒注意到巴拉克的反應。

 

克林斯曼不動聲色地看向當事人,「我想你需要的是休息,我不確定你今天可以跟大家練喔,你太累了,明天早上再排演吧,反正也是駕輕就熟的戲碼了。」

 

「謝了。」巴拉克笑著開門走掉。

 

「喔喔,團長你是不是跟巴拉克在打啞謎?我覺得你知道什麼耶,告訴我嘛。」拉姆好奇地轉移探聽目標。

 

「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呀,我有說我知道什麼嗎?我只是看他累了,讓他去休息而已。」克林斯曼微笑以對。

 

果然是老狐狸……拉姆心中暗道。

 

 

 

 

 

躺回床上補眠之前,巴拉克有先泡過熱水澡,連帶把身體清洗乾淨,包括放縱克洛斯馳騁的部位。

 

再睜眼時,天色昏暗,原來已經睡了大半天,真是太累了呀……以後不可以這麼過分消耗體力。

 

自我檢討的當下,克林斯曼帶著晚餐敲門,巴拉克讓他進來。

 

「你還好吧?」雖然這麼問,臉上表情可一點都不覺得還好。

 

「我當然還好啊,你看我有哪裡不好嗎?」巴拉克好笑地反問。

 

「我擔心你操勞過度,明天晚上的演出會開天窗。」

 

巴拉克稍嫌不滿的瞪著他,「你太小看我了吧,團長。又沒做什麼,怎麼會操勞過度?」

 

「喔,原來那些都不算什麼啊,你的承受力真是不一般。」克林斯曼調侃他。

 

「拜託~」巴拉克撫著額角,「不要挖苦我,反正就是發生了嘛。」

 

「好、好,我也沒挖苦你的打算。有想到接下來怎麼做嗎?」

 

沉默片刻,「……沒有,順其自然吧,都說了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除非他放棄,可我曉得他不會就此打住。」就連自己也是打心底的根本不想放棄哪。

 

巴拉克出神地想,即使不願意,也做不到事不關己的態度,誰叫他沒有拒絕權,當然……克洛斯的魅力顯然有些超乎想像,竟然讓他也不由自主陷了進去,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得出的結論就是,他注定要和對方糾纏難分。

 

「未來不管是好是壞都要走下去,你也許想笑我傻,可是我別無選擇,即使最後悲劇收場──」

 

克林斯曼不忍地皺緊眉宇,他實在不想見到這個孩子失魂落魄的樣子哪,「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我只是害怕你受傷。」

 

受傷?巴拉克不置可否地揚起笑,「也不是沒受過傷啊……」他沒再多說。

 

這一生所受到的傷害,難道還嫌少嗎。

 

克林斯曼理解他的意思,「社會低層的悲哀,鄙視、輕賤、無情,你跟著你母親的時候,就已經遍體鱗傷了吧。」

 

「是呀……」神色飄忽得彷彿要脫離塵世。「也許哪天一切都會變得無所謂吧。」

 

真會有那一天嗎?自己會期待那一天嗎?什麼都不在乎,連愛、喜歡和討厭都放掉。巴拉克心底沒來由的疼痛,就快窒息了。

 

──Miro,我好希望你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謊言,都能實現,你真的可以拉著我出去。這樣,我的心臟就不會這麼難受,不會這麼……痛。

 

他按壓住胸口,心緒無聲沸騰傾覆。

 

分明見到了晨曦曉光,卻又被惡狠狠摔入黑淵。他會瘋的,真的會瘋的,稍縱即滅的天堂簡直令人比死還要不能承受。

 

他並非刻意想要患得患失如同情人之間,只不過是太冀望能夠獲得那人的擁抱罷了。畢竟他連站在對方身旁並肩的資格都缺少,這殘酷的社會,從不予人奢望,每每擁有的俱是絕念與蒼涼,真是……

 

太無情了。巴拉克一手壓住灰沉雙眸,心底冷嘲。

 

 

**********

 

 

克洛斯回到府邸,初下了車就被請至飯廳,說是老夫人在那等著。

 

「母親,有什麼事嗎?」

 

「坐吧。」老夫人抿了口茶,「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克洛斯拉開椅子坐下,等待對方開口。雖說是午茶時間,不過他不常如此悠閒愜意,關於這次的談天,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早晨你進宮了,女王找你商談何事?」

 

「沒什麼,就是王子殿下和他那侍衛的事情,不算大不了。」避重就輕。

 

「王子年紀太輕又魯莽,總是無端惹事,這次和侍衛的事,鬧得全部人差不多都知道了,皇家名聲呀,真不曉得擺哪……」

 

「您想說什麼?」克洛斯低垂了眼眸直問。

 

「皇族名譽會被年輕的王位繼承人給弄得蕩然無存的。」老夫人不是很寬厚地說,「他一點都比不上你,Miro。」她已逝的丈夫很傑出,而繼承了公爵封號的Miro更是青出於藍,放眼全普魯士,沒有幾個封建領主和貴族比得上他。

 

克洛斯心中一凜,冷靜地說,「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才是最適合的王位人選,不然至少也該是控有朝野絕大勢力的攝政大臣,你可以左右這個國家。」意即──取代王子稱王或者架空國家未來君主權力,不管哪一種,最終都是將普魯士握於手心。

 

「不……母親,您一向都知道我並沒有……」

 

老夫人打斷他的話,「明天晚上我幫你訂了個約,對象同是貴族,科隆領主的千金,無論如何你都必須赴約,明白嗎?」

 

「可是我……」

 

「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你不會拒絕,就安排在日爾曼劇團裡,他們明晚要演出,你就跟她好好觀賞歌劇吧。表演優異不但可以證明身為資助人的我們眼光卓越,更別提能養出一組名揚王都的歌劇團隊,家族勢力絕對非他人能小覷。」

 

什麼?!克洛斯簡直是在同一瞬拍桌站起,「……這到底算什麼?」

 

「你這是在做什麼?」老夫人被他突來的動作嚇到,以致沒有聽清他說的話。

 

「……沒什麼,我會去的。」克洛斯黑睫撲朔迷離地顫闔著,眼底隱去怒意與不敢置信,口氣悠然平穩,「對不起,母親,我累了,想先回房休息。」

 

轉身離開,聽憑心底颳起寒天凍地的冰雪,遮蔽了胸口期許暖度,某種無法明說的痛覺逐漸麻痺。

 

漸漸地,連疼痛都不再有了,渾渾噩噩的空落寂滅一片。

 

是了,猶能奢望些什麼遙不可及的情感?

 

他可是身上擁有公爵封號的人物,怎麼能如同凡人一樣的雜想脆弱,他根本不能是個以常理度之的人類,應該要是輕望眾人的勝券在握,處之泰然地淺淡帶過。

 

克洛斯唇弧露出了愴然笑意,恍惚地,竟有了蕭索離塵的厭世之感。

 

 

 

 

 

有些事情無法逃避,有些難題是人生注定。克洛斯不喜歡閃躲、畏縮,當作什麼都不知情地任人擺佈,他比較享受掌握的感覺,但是最困難的地方是如何做到兩全其美,尤其母親的意願往往和自己相違背。

 

他不是不懂身為貴族皇室的驕傲與榮耀,也不認為維護優勢或鞏固勢力有錯,可是把這些都放在第一,進而掩蓋掉人性甚至是心底曾有的單純真摯情感,那就未免過分了!

 

浮誇的上層權力根本虛偽得很,都是拿來填補人類虛榮的沒營養東西,填到後來只是更寂寞空洞,留得住什麼?太多人不了解情感不懂愛,卻總自以為是把這些字眼掛嘴邊……

 

他自然也不能自負的說他都理解,可是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對什麼動心,還有那抹渴切是真是假,是出於虛榮還是真心。

 

他完全沒有取代波多斯基的意願,他才不想手持朝政攬權成王,僅僅是恪守本分地輔佐對方為何這般困難;他渴望的人,真的只有巴拉克,一切如此簡單卻也如此罪不可赦!

 

身處高位,從來也不能想望平凡,不能輕易滿足世事。他必須得渴求權力名譽,並且有縱橫萬里的強勢野心。

 

沉重壓抑的家族榮光,母親強硬執著的認定,宮內你爭我奪的權與勢;真的好累,原以為立場盡量去掉偏頗,至少不會惹出太多猜忌和顧慮,但現實總是鮮血淋漓的,人為堆砌出的浮華俗塵,根本身不由己。

 

現在連情感一事竟然也要步步荊棘,如臨深淵。他可還真是……累了。

 

Micha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把所有冀望、情愛全數寄託於你一人之上,哪怕你並不相信、不敢接受,甚至抗拒,可我確實一心一念只想要你一個。

 

但我又怎麼能說,又要我如何言說,怎麼才能讓你相信──

 

你會信嗎,你會置於心中不忘記嗎。巴拉克,有時我真厭惡我們之間的身分差距,它讓我貼近了你,卻又永遠無法更深刻的走入心房,只因中間隔阻的距離猶如海角天涯,永世不得相合。

 

「事與願違哪……」鬆開衣領,脫去貴族制式繁雜的穿著,斜倚在床,嚐試讓自己放鬆精神。

 

思緒飄飄浮浮著,游移在疲倦和厭煩兩處,眨個眼不是回憶就是心煩事湧現,索性不去理會,闔上眼簾不睜開。若是能在最美的夢境之中微笑著不清醒,未嘗不是件壞事。

 

克洛斯輾轉著入眠。夢裡光景如蝶紛舞,斑斕而不灰重,輕揚無痛,寧靜安然得讓人心懷滿是微光震顫。

 

可他卻漸漸擰起了眉,太過恬淡平和的景象,顏色如畫,卻偏去了現實太多太多……放在平日裡,根本不會出現。他無法心安卸下重擔。

 

「啊,王子殿下,公爵還在房內休息,不如……」

 

「沒關係,我直接進去也不要緊的。」說著,來人便開了門。

 

克洛斯睡著沒多久,王子波多斯基來訪,很熟悉地進房坐到床邊。

 

「睡得很熟的樣子吶,可是,怎麼連夢裡也不安穩的感覺?」波多斯基看著他,指尖搭在克洛斯眉間,「睡著了也不開心嗎?你說不定一直都很不開心,只是掩飾得太好,Miro……所有人都以為你是不會沉重憂慮的,你總是挺直著驕傲。」

 

而他心疼這樣的他,這麼樣一個明明應該令人忌憚的大侯,卻總溫煦和緩得照耀進他內心黑暗,他是真的……

 

微微前傾,氣息交纏,波多斯基輕輕笑了,眼中透出戲謔與依戀,「這麼無防備小心被偷襲啊,公爵大人。」

 

沒反應。這麼沉靜的一張睡顏就在眼前,教人心動到不做點什麼會對不起良心……

 

波多斯基又靠近吋許,「你一定從來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是這麼、這麼……」喜歡你。話語止住的同時,快要貼在一起的唇。

 

克洛斯對於他而言,是太過接近又遙遠無邊的存在,很容易就能碰觸卻又覺得這人沉著凝練,自己在他心底就像個被教導的孩子,稍有遐思都感到罪惡,尤其同為皇族,這樣的情感更是不容出現。

 

但是有時候,他還是會好想、好想……靠近對方,只要一點點、稍微近一點點就好了。

 

「嗯?」似乎發現到有人,克洛斯眼睫掙動著轉醒。

 

波多斯基慌張退開,棋差一著。就是這差點失序的念頭使他不知所措地不敢看向對方。

 

「波多斯基?怎麼來了也不叫醒我?」克洛斯連忙就要起身。

 

「啊、啊,你不用起來呀。」波多斯基揮手,「我剛剛看你睡了,不想吵醒你,你看起來很累……」

 

「這樣啊,是滿不輕鬆的,事情很多不是嗎?」克洛斯笑著,「找我什麼事?」

 

「哦,我是來謝謝你的。」波多斯基仍然沒有往他看去,剛清醒的慵懶狀態畢竟太挑動人心。

 

「謝我?」克洛斯揚高音調,「你今天怎麼了,有點奇怪呢。」態度閃避的王子很少見,他一向很直率的。

 

「沒有、沒有,我沒有怎樣。」扼住胡思亂想,波多斯基漾出慣有的笑容,「早上呀,你幫我跟母后說過之後,她好像沒打算換掉史汪史泰格了,所以,我是專程來謝你的。」

 

「這值得你專程跑一趟過來?時間太多嗎?」克洛斯開著玩笑。

 

「我時間很少呀,可是你這裡是一定要來的。」波多斯基正色,「沒有你,事情不曉得弄成什麼樣呢,史汪史泰格是我很重要的……嗯,朋友,我不想失去他。」

 

「只是朋友啊。」克洛斯神色悠長。

 

「什麼?」沒預料到他有此一問,波多斯基愣住,「……不就是朋友嗎?我沒有把他當作下人的。」

 

「你是真的聽不懂?」克洛斯眸光定住他,「你喜歡他吧?」

 

「喜歡?」張大眼,波多斯基這下可真無法回應了。

 

「我說的不僅僅是朋友的喜歡而已,你應該也清楚不是嗎?」

 

清楚什麼?!波多斯基困擾地用手壓著額角,「……什麼喜歡,我不知道。」也不懂。橫豎這些事情也瞞不了克洛斯,他可以講出來,但他確實不曉得那種喜歡是哪種喜歡。

 

如果這就算超乎友情的喜歡……那、那、那方才他想親吻克洛斯的衝動,恨不得更近一步的關係,又該算什麼?對於表親的親情?怎麼可能!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他好想就這麼說,可是不行,不能的。克洛斯的確很敏銳,不過關於自己對他所抱持的特殊情感,彷彿沒察覺到,或許是自己隱藏得太好,也或者他根本沒在意這種事,更可能是他心底早有另一道身影,所以無法看見其他人。

 

波多斯基呼吸一頓,黯然失落。

 

「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這種感情……可貴、痛苦又歡欣哪……」克洛斯淺淺一笑,「你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情感和歸屬,一開始也許迷茫掙扎,但是最後一定會找到那條路的。」

 

他大概不是完全沒發覺,只是,某種崇敬與天天相處的熟悉,有時會造成矇蔽假象,讓人誤以為是愛情占有式的喜歡。

 

「我遇見了那個人,雖然未來很難定論,可是我很願意試試看,我想親手抓住再也不放開。」必要時說不定還不擇手段──

 

克洛斯攬住他,「你會明白的。」

 

不,我怎麼會明白。

 

波多斯基暗地笑得倉皇,將臉倚在他肩上,隱沒傷情,靜靜品嚐著屬於克洛斯獨有的溫柔。

 

 

**********

 

 

愛情有多傷人?

 

不,根本不能稱作愛,這樣滿是不確定與可笑的關係,哪能說是愛?充其量就是──好吧,一場戲碼,姑且把它看成鬧劇,自己正是主角。

 

而現在,應該曲終人散,沒有繼續的必要了,笑話已經夠多,不用加添這一筆。

 

巴拉克站在幃幕後嘲諷地想,嘴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

 

「你怎麼了?」拉姆擔心的把手摸上他額際,「生病還是身體不舒服?」

 

招牌戲劇就要開演,萬一男主角臨時失常,那還不糟!台下可是坐了半數以上的貴族豪門,無論如何也不能出差錯。

 

「我沒事。」拉下那隻手,巴拉克拍拍他,「只是在想等一下的演出而已。」

 

「是嗎?」拉姆很懷疑,因為巴拉克的表情比較接近看透了什麼,至於詳細,他就不清楚了。

 

「真的。」巴拉克又肯定一次,「你啊,還是趕快去準備好,馬上就要輪到你出場了,別在這裡閒談,不然克林斯曼會生氣的。」

 

「喔。」拉姆聳聳肩,反正人家不說,他也不能怎樣,或許真的沒什麼吧。

 

克林斯曼忙於指揮後台,一一盯著全員。爾後才抓了個小空檔到巴拉克身邊。

 

「你可以嗎?」他問。

 

「為什麼這麼問?」巴拉克眼神沒有看著他。「不相信我的能力?這部戲我熟到半夜閉著眼都能上台詮釋。」

 

「噢,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克林斯曼看看台下,「坐他隔壁的女孩子聽說是科隆領主的女兒,大貴族呀。」

 

「你說誰?」巴拉克漫不經心反問,輕輕把垂到眼前的髮絲捋往後,坐到了鏡子前。

 

「你──欸,別多想了。」

 

「我明明就什麼也沒想啊,你和拉姆不知道想什麼才是真的。」巴拉克抿著嘴低嚷,「我看起來有這麼脆弱嗎?用得著你們戰戰兢兢……」

 

「你如果能放得下那是最好。」克林斯曼語帶保留地走遠。

 

指甲深入掌心到差點捏出血痕,巴拉克鬆開握緊的手,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說,「想什麼啊,癡人,有什麼好想的?要是不想丟了面子,不想被看不起,等一下就用最完美的演出來讓他們所有人驚歎震撼。」

 

他把克洛斯拋之腦海外。

 

而這齣戲說實話滿老套,克洛斯多年來反覆觀賞過好幾次。演的是一個有才華的歌伶與貴族千金如何相互傾心、墜入愛河,最終因階層與現實問題而悲劇收場,女方無奈嫁人,男方死於潦倒。

 

心境的關係,如今看來,沉著而深刻,幾乎觸及了不敢直面正對的殘酷。所有回憶與現世交錯縱橫著變幻,一幕幕閃現,他甚至錯覺胸口的酸澀破落就要衝出身體,耗盡心力也難以喘息,像是被拉扯著往無盡淵藪靠去,伸手不見光明的窒悶黑暗。

 

他竟然好笑地覺得這根本是他和巴拉克的翻版!同樣無情、同樣殘忍……

 

這算什麼,這究竟算什麼?!難道命運的軌跡就只能照著這劇本下去?

 

他、不、要。

 

他從不向任何人事物屈膝低首,他是那個克洛斯,那個以十二歲稚齡接掌了家族權力,繼承公爵封位,被迫一夕間成長,雷厲風行地威壓覬覦親族,朝堂之上震懾宵小的薩克森領主!

 

沒有人能阻擋他的所求所想,只要他願意,便會不惜代價地做到。

 

邃遠靜淡的瞳中俱是決心與鋒芒,斂藏於溫和容顏底層,除了巴拉克,誰也觸摸不得的真實自我。

 

克洛斯有節奏地敲著扶手,對於身邊的女伴偶爾回以簡單字句與禮貌性微笑,他的心並不在這裡。低沉魅人的歌曲隨著簾幕揭開,那人挺拔身形在微暗的燈光下展露無遺,也成功讓他的注意力再無法削弱分毫。

 

簡直是蒼天的奇蹟!

 

他在心底驚豔著,不管多少次,仍是要撼搖著躍動血脈。

 

這就是讓他第一眼便不可自拔、掙扎著擁入懷抱的男人──Michael Ballack

 

他怎麼能放手呢?他要獨占他的全部啊。

 

克洛斯專注地追尋舞台上的他,不帶意外地覺察,今天的巴拉克演出完美幾近虛幻。他並不是戴著偽裝或面具在群眾面前「表演」,這是絕對真實沒有任何掩飾的他!

 

因為你的心,也和我一樣難過嗎?所以不得不把感情投注於戲中,控制不住呀……你到底只是個戲子還是巴拉克,而我又是公爵還是克洛斯?

 

我們倆究竟能是誰,扮演什麼身分,在這漫長沒有終點的歲月──!

 

這世間多麼零落崎嶇,誰都不能夠是誰,不能夠坦白率直的活。

 

克洛斯眼裡澀然漲疼,有些不能直視風華萬千也凋敗死寂的巴拉克。

 

未來與前路雖然模糊,但我怎能這樣鬆手、這樣失去真心?

 

他多想緊緊抱住他,把戲台上那個寂寞悲愴又佯裝傲氣的男人擁進懷中,兩人依靠著,再沒有其餘。

 

虛浮的世界我看不到、聽不見,惟有眼底的你一直這麼清晰深刻──

 

 

 

 

 

落幕,巴拉克和大夥兒牽手鞠躬下台到後場。

 

「孩子,你表現得真棒。」克林斯曼欣慰地給予讚賞。

 

「對啊,你剛才演得超好,只是一站出場,台下就不曉得多少人被迷倒哩。」拉姆用力拍他,「你真的愈來愈厲害了!」

 

「還不就是那樣。」他笑得很淺,「我累了。」

 

「可是等一下有慶祝耶,而且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認識你吧,那些貴族什麼的……噢。」拉姆自知提到不該說的,打住。

 

「都幫我推掉吧,團長。我現在只想休息。」巴拉克無意停留,也不想接觸那些上層,他沒那個心思!

 

「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很累了。」克林斯曼體諒地點頭。

 

「他真的沒事嗎?不可能吧。」拉姆在他走了一段距離才敢問。

 

「我們外人幫不了,也插不上手。」克林斯曼冷靜地分析。他不是不擔心,可是他又能說什麼?

 

「對,可是我不喜歡旁邊看著,那樣很討厭……我們明明是一個群體,要一起度過所有艱難說。」拉姆撇過頭哼著。

 

 

 

                ──待續──

 

 

 

2013.02.19   這全是Klose本命在作祟!絕對沒有伊小闕的私心成份 ←妳就裝吧

 

嗚喔喔,我家公爵大人越寫越改越……鋒芒犀利吃戲過重又強勢入侵啊(掩面)

一面矛盾的追逐心中所求,自嘲且沉重;又一面維持著貴族錚然驕傲,雲淡風輕。

沒辦法,我真的覺得這才是完整版的風貌。權臣領主的Klose,就應該是這樣子ˇ

 

其實我是很想直接來個黑暗壞掉版的攝(鐵)政(血)欺(王)君(侯)啦──(遮奔)

靈感女神快快賜我神來之筆,我真的覺得這應該來一篇啊啊啊啊啊啊!(搥桌)

 

至於巴拉巴拉,我真的有盡量想讓他強強了,真的,我發誓QO

可是這種設定情況下,就是想強也很有限度啊,現實困難度百分百,辦不到吧(踹死)

看看文章後面還是完結之後的番外能不能有點強化版的Ballack出現……

不過就我目前所寫的情形來看,貌似一點也沒有欸──(被巴拉巴拉狠狠踢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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